2023年7月28日星期五

好文要文+ 🇨🇳 🇹🇼 🇭🇰 饿是今生最深的记忆朱炎 | 朱炎微博 |2023-07-28 声明: 本消息或因风格和篇幅原因进行过编辑,但消息未经核实,也不代表我们的立场、观点和思想,且不可理解为是我们的建议。[ 使用条款 ] 赞助信息 作者:朱炎(1936-2012)台大外文系1960年毕业生,1984年担任台大文学院院长。 现在这一代的年轻人大概很难想像饥饿是种什麽滋味了,然而打从我一出生,便一直饱受饥饿的折磨,就连大学四年,都还是有一顿没一顿地,好不容易咬紧牙关,勒紧裤腰才硬撑了过来。 人家说年轻岁月是人生中的黄金时刻,我却始终连肚皮都填不胞。捱饿的滋味,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即使如此,我却从来不曾放弃过希望和理想。我不顾颠覆坎坷,居然也踏上了留学之路,进而在文学领域里驰骋攀越。回数那段匐匍的过程,每一个历历的脚印里,不知有我多少不为人知的泪水与汗水,滴了又乾,乾了又滴...... 狗与我不愉快的遭遇繫在一起 先父是个读书人,在乱世里这种人最可怜。工人出卖劳力,商人囤积居奇,都不难生存;只有读书人,唯一赖以谋生的教书工作,在那种时候可以说根本无法安定。学校解散,学生流亡,一片民心惶惶……不幸的我就是出生在这样的时代。民国二十五年, 正是对日抗战爆发的前夕,紧接着闹八路、闹土匪,就再也没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。 「饿」是童年唯一的记忆。就算不打仗,家中的日子也是十分清苦,共产党一来,除了斗争地主之外,知识份子「臭老九」更是他们要打倒的对象,我们全家因此被扫地出门,顷间一无所有。亲戚朋友更视我们如瘟疫,避之犹恐不及,更别说出面接济了!我和底下的一个弟弟,一家妇孺何以维生?不可避免地我们沦为了讨食的乞丐。 提了小竹篮,等在人家门外的经验至今清晰。我守在那里,看里面的人和麵皮做饺子。荞麦麵的香味一阵阵传出,饥肠辘辘的我只有乾嚥唾沫,可是人家往往却对我视若无睹,甚至收下来的残汤剩饭都不捨给我,尤有甚者,他们的狗也冲出来咬我! 一直到现在,每当我在街上看到各式各样的狗类,记忆中的创伤仍会隐隐作痛。「狗仗人势」、「狗眼看人低」是我真真实实的人生遭遇,除了有钱人养的恶犬,还有就是日本鬼子威风凛凛的大狼狗,以及半夜里村上悽厉的狗吠-这时候一定是有土匪或是八路摸进了村上来,我们就必须立刻跳窗连夜逃命-狗在我的记忆中总与太多不愉快的遭遇繫在一起。 那一次我终于受不了了,当着母亲的面把柳条篮丢进了草丛里:「我不去了!再也不去了!挨人家白眼不算,还要被狗咬,我……我……」愈说愈是伤心,涕泪满腮。 就这样一家人饿了三四天后,才由母亲上街去讨了些乾火烧回来果腹 。我那时早已饿得眼冒金星,抓了食物便狼吞虎嚥起来,母亲一旁又疼又怜地说:「慢点吃!饿细了的肠子,禁不起这个撑法儿……」母亲满溢关爱旳语调顿时令我百感交集,童年时这椎心的 一幕,从此深深镀蚀在我的脑海里。 发誓有了钱要把油条沾米汤吃个够! 济南、潍县相继沦陷共党之手,青岛市亦成了孤岛,在流弹当头,火砲四射的青岛街头,我拜别了母亲。她老人家临别只是长声叹着气,说了一句:「这样的乱世,大家各自逃命吧!」 我一个世事不知的少年,带着母亲最后的叮咛,在当时兵荒马乱的情况下,真不知该何去何从。来到码头,但见万头鑽动,人人为争上船的最后机会而扭打强夺。 突然,我注意到一个下级的军官,一手抱着一隻暖水瓶,一手提着蒜苔,肩上扛的是几张大饼,等着要上船的模样。我不知怎麽, 忽然灵机一动,一个立正站到那军官面前,必恭必敬地对他行了个举 手礼:「长官,您带我走吧!」 冥冥中也许是老天的安排,那位先生一念之仁,竟让我做了他的临时传令兵,把我一块儿带上了船。乱世中的人情最薄也最浓,往往有许多出人意料的真情流露,这件事使我懂得了当怀感念之心,毕竟人生中仍存在着真与至善。 然而上岸之后,我们又在溷乱中走散了,「萍水相逢,尽是他乡异客 」,却是这样的一段机缘,不仅让我保住了性命,也改变了我一生。 意外地,我在台北和大哥二哥又有了联络。大哥在部队做个附员,拖着老婆儿子,自己都难养活;二哥大头兵一个,想办法把我安进了他所在的守备旅,可是名册上没我这个人,所以也无薪饷配给,只是每天有两顿饭可吃,才不至于饿死。 赞助信息 之后我进了澎湖防卫司令部子弟学校,继续我未完的学业。回忆起那段日子真是苦不堪言,却令我印象极深。 学校分小学、初中、高中,共有一两千学生,但是物质条件相当简陋,饭吃不饱,澡也没得洗,冬天的时候也没东西可盖。最记得那时候开饭时候的景象:没有一餐大家不在抢饭吃,没有饭厅桌椅,一个个就端着碗蹲在院子里。菜盆里尽是汤汤水水,澎湖的风又大,随便一阵风就可以把轻得可以的菜盆吹得满院子跑,大家就跟着追,风停之后,饭菜里全是砂粒。 许多人嘴馋,到厨房里偷锅巴来吃,我没那胆子,顶多弄点人家煮乾饭旳米汤来喝。有一回学长们凑钱买来油条,把一根掰开分给我其中一股,我拿它沾热米汤来吃,真是好好好好吃!滋味之美妙,让我当时发下了这样的誓:有朝一日我有了钱,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油条沾米汤吃它个够! 同学蒐集不用的饭票给我勉强度过三餐… 学校不久从澎湖搬到了员林,情况略有改善,但是住的方面还是十分落后。五十多个人挤一个小房间还没什麽,最可怕的是臭虫为患。早上醒来,床上血迹斑斑,都是夜里被自己压扁的臭虫。 营养不够,卫生差,大家都生疥疮或夜盲症,但是到了高中毕业前夕,人人都半夜起来挑灯夜战,准备参加大专联考,只要听见隔壁床下的脸盆一响,立刻就有人紧跟着下床拿自己的脸盆。 当时我若是考不取大学,就只有从军一途,但是我那时求知慾很强, 能继续念书才是我的理想,因此我就跟自己赌这一口气,念得再苦再累也不轻易放弃。第一年我考上了澹江,但是没有那个经济能力;第二年捲土重来,终于如愿以偿-考取第一志愿台大外文系。 台大是全国高材生的大本营,外文系的洋派与摩登在当时是为众人所羡,然而我却常觉得跟班上同学格格不入。大学生的自信与潇洒我没有,大学生的无忧与爽朗在我脸上也找不着 ,我只是个土佬寒酸,流亡来台的穷学生,不仅功课上差别人一大截,在心理上也产生了自卑感,大陆救灾总会发给我每个月九十块钱,要吃饭要买书,根本不够开支,当别人在传纸条通知週末有舞会时,我担心的却是下一餐还没着落。 愈是这样艰困的环境,愈能挫奋起一个人的上进心。大哥二哥他们的情况比我好不到那里去,却也分别考上了中兴和成大。对我而言,当时的唯一寄託就只是念书,希望可以念得忘掉了三餐时间,甚至忘掉饥饿。 常常,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,我一个人留在图书馆里,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才又熘回宿舍,饿着肚子躺在床上,面朝里,佯装自己是在饭后午寐……如此幼稚却又倔强的自尊心,一次又一次考验着我,也为我的青春岁月,烙下了永远鲜明的成长印痕。 那时同住在第七宿舍的哲学系同学陈伯仑在学校餐厅包伙,知道我没得吃,所以他常把他那份伙食分一半和我共享;还有员林实验中学的老同学祁国祥,那时他白天在邮局上班,晚上在唸东吴法律系,看到我穿得破烂,特别送了我一套耐磨耐洗的牛仔装,我一年四季都穿在身上,实在是因为没有其他可供换洗的衣服。 等穿到了不得不洗的地步,只好利用礼拜天躲在宿舍里整天不出门洗衣服。还有一位第七宿舍的同学的弟弟吴才茂就读当时的兵工学院- -即中正理工的前身,每到週末就费心帮我蒐集要回家的同学的饭票…… 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彼此之间还有没有这样的慷慨和傻气?这几个名字多年来一直被我牢记在心,他们的患难相助,不仅解救了我无数次几近山穷水尽的难关,更可贵的是,从他们的身上,我看到一种超越关怀与同情,时代的磨难或是环境的困窘都未能使之稍减的赤子情怀,使我受到相当大的鼓舞和感动。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 大四那年暑假,我恋爱了。当时她从北一女毕业,在南海路科学馆打工,一六六公分,只有四十来公斤,境遇同我一样贫苦,和我一样又黑又瘦,两人可以说是惺惺相惜。在她的祝福下,我步出台大校门,准备服预官。 贫得无立锥之地的我,正高兴可以当兵吃粮去了,省得再为三餐伤脑筋。抽籤抽到金门,报到地点在高雄万寿山的金门招待所, 要在那里等船期。等我到了高雄,出了火车站才知道招待所没有派车来接,要自己搭公车去。我一问票价,要七毛钱。 赞助信息 可是我当时身上总共就只有五毛!为了这两毛钱,我在异地车站求告无门、心急如焚的经验,教我真正体会到「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」的意义。眼看着天就要黑了,车站里的人走得也差不多了,我却仍一筹莫展。正当我急得抓耳掏腮,在原地团团打转之时,一抬眼,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……好像是…竟然真的是二哥!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的一件事!二哥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:「我觉得心里有事!」二哥念成大人在台南,我下高雄报到事先并没有通知他,可是他听说同学之中有人有兄弟要派往金门的,这几天正陆续报到,奇怪那天下午他特别就觉得坐立难安。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高雄车站走投无路的焦虑带给他的心电感应?于是他便想到要来碰碰运气,没想到真的就遇上了他那个快被两毛钱逼疯的老弟!亲人究竟是亲人,我当时简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…… 退伍之后先在桃园县立文昌初中龟山分校教了一年书,又回到台大做了几个月助教,同时考取了西班牙政府的奖学金,然后就负笈前往西班牙。那笔奖学金虽然数目不是很大,可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。 我在欧洲三年,我的太太-当时还是女朋友,也等了我三年。知道她的家境清苦,我课馀打工赚钱寄给她。那时候打工做过临时演员,也干过替身这种危险的活儿,从小什麽苦没吃过?早就养成一股不怕死的冲劲。但是在学成归国前夕,我为了打点一些礼物带给国内的亲友,在西班牙阿尔马利亚那个地方打工时,却差点送了命。 那天适逢七月四日美国国庆,高昂的美国进行曲,震我耳鼓,为了发洩百感交集的情绪,我一个人跑去海边游泳,结果陷身强劲的迴流,游不回岸上来,所幸被好心的西班牙人和朋友们合力救起。那时是一九六五年,若干年后,我辗转得到消息才知道,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在大陆的姊姊不堪折磨而投水自尽了。姐弟之间的感应,有时候想起来真是十分微妙。 头一回竟然有人把饭菜送到我面前 回国后一个月,我就同女朋友结了婚。结婚的金戒指只花了一百元,因为银楼的老闆就是我服役金门时的传令兵,等于是半卖半送。当年这位传令兵第一次在用餐时间将饭菜端进我办公室时,我几乎难以相信,我这辈子竟还会有这一天,有人把饭菜打好送到我面前! 他大概也从来没有看过像我这麽饿的排长,因为一路从上船、料罗湾下船,到小径六十八师之前,所有费用都是自理,大哥给我的一点点钱早就贴光了,而挨饿的日子直到这时候才总算告一段落。 我就是这样从我那个时代里走出来的。每当我跟学生或与朋友再聊起过去的点滴时,总觉不值得自夸,也不觉自豪,好好坏坏,全都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写照。在那种筚路蓝缕的时期,受苦的不光是我一个人,贫困、落后、节食缩衣是每个人共同的记忆。 而这一代的年轻朋友虽然不再受物质拮据之苦,但是在精神上却承受着比我们那时要沉重得多的压力。 时代在变、人心在变,各种价值的溷乱和理念的变质是他们这一代的困境,不管这些压力是藉什麽样不同的形式在考验着年轻人,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他们:心中一定要坚持理想。 我一直都相信:希望是人性中的善和人生中的苦所孕生出来的。 您或许还感兴趣下面几条新闻■ Aperol,顺便调个鸡尾酒(组图) ■ 不签字不让看遇难孩子,这是人干的事吗?(图) ■ 放任公共场合吵闹的孩子,责任在谁?(组图) ■ 中国式的父亲,被克制的愤怒(组图) ■ 如果周瑜不帅,我们还爱他吗?(组图) ■ 法国乡村躺平记 ■ 我不顾父母反对嫁法国人,后悔了(组图) ■ 印度妓女村世代卖淫养活全家人(组图) ■ 追忆半个世纪前的苏州园林一日游(组图) ■ 下乡插队生活点滴。 ■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:刘长乐沉浮录(组图) ■ 万锦华人单亲妈妈病危,留下两个年幼女儿(图) ■ 坍塌之后,齐齐哈尔的全城送别(组图) ■ 七月,罗刹海市(组图+视频) ■ 山姆大排长龙的试吃队伍,是中国中产的家庭团建(组图) ■ 关于34中遇难者的最新消息(组图) ■ 无头男尸案反转:凶手被性侵(组图) ■ 川大美女助理举报实验室负责(组图) ■ 老师的社会地位不高是有原因的(组图) ■ 太离谱:在美国和中国看病的区别(组图) ■ 杨洋的新瓜爆了,央视点名批评吓坏网友(组图) ■ 悲剧过后,“境外势力”总不缺席(组图) ■ 回国拾趣:去做核酸检测 ■ 我对上山下乡的一点看法 ■ 幸运刀郎生在一个开明皇帝的盛世(组图) ■ 如何理解秦刚的火箭升迁和免职的宦海浮沉?(图) ■ 中国,没有幸存者(图) ■ 只要诗在,长安就在(图) 赞助信息 您的观点至关重要点击朱笔,直抒胸臆 0 0 Google: super cool 15 相关图集 我不顾父母反对嫁法国人,后悔了 40 / 206 真实人物的故事 © 2023 八阕之地™ by Towards Digital Group反馈意见 | 隐私政策 | 使用条款 1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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